藩国伪满大同元年八月

伪满大同元年八月，松花江发大水，富锦城内一片 ，地势低洼的东城区，街上可行船使桨。大灾之年，盗贼四起，乡下大户人家都躲进城里。可城里同样不得安宁，那些做生意的更是人心惶惶，太阳刚刚下山，赶紧关门闭户上闸板。抢不了那些大户人家的钱财，那些胡子只能盯上一些做点小生意的人家。豆腐倌的孙子被李老四的手下绑了票，还顺手牵走了人家用来磨豆腐的毛驴子。那几个人临离开之前，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话：三天之内不拿五十块大洋上山赎人，就地撕票！

提起胡子李老四，富锦人对他又恨又怕。说起来，他也是穷苦人出身。

两年前，李老四的腿上长个痈，足有碗口大，半年多都没治好，也干不了活，眼瞅着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让老婆找个破笤帚疙瘩，又找块红布包起来，别在后腰，让老婆一瘸一拐地扶到官道旁的一棵老榆树下，坐在那里等候过路人。

年月不太平，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个过路的，多是顺着垄沟找豆包的庄稼汉，剥了皮，也刮不下二两荤油！等到日头偏西，终于看见个肩头搭着褡裢的小买卖人。等那人到跟前，他厉声叫道：“掌柜的，借步说句话。”

看见僻静的官道旁坐着一个人，天色又已经晚了，估摸碰到了歹人。那人想跑又不敢，只能呆呆站在那里，看着李老四从腰间抽出红布包裹的笤帚疙瘩说：“把东西给我放下，饶你不死！”

那人赶紧央求说：“大爷，俺只是个小买卖人，家里还等拿钱回去过年呢，饶过这回吧！”

听说褡裢里有钱，李老四更不能放过他了，厉声喝道，“赶紧把东西放下，今天没事！别惹恼大爷我，再说废话，一枪送你上西天！”

那人仍不想把钱放下，继续哀求。这下可把李老四惹火了，咆哮道：“是不是想让我站起来？告诉你，我要是站起来，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一句话吓得那个人不敢再讨饶，赶紧放下褡裢，一溜烟跑没影了。见抢劫来钱快，李老四暗地里撺掇几个人，上山当了胡子。只是他刚拉绺子，人手少，不敢明火执仗砸大户的响窑，只能干些偷鸡摸狗勾当，绑些穷人肉票的勾当，再让那些苦主带钱来赎人，连那些混迹于江湖上的胡子都看不起他。

眼看着第三天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可豆腐倌家还没带钱来赎人，让李老四又气又恼。撕了这个孩子的票，被江湖上的人知道，会更加看不起他；可不撕票，今后再碰到这种事该咋办呢？正当他举棋不定，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只见一个崽子（小喽罗）牵着一个蒙着双眼的人从外面走进来。

见赎票人终于来了，李老四暗自松了口气，吩咐崽子把那个人的蒙眼布摘下来，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上下打量来人。只见那人身着棉布长袍，留分头，眉清目秀，一副书生打扮。李老四顿时底气十足，冷冷瞥来人一眼，大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来人上前一步，拱手抱拳，不卑不亢道：“大掌柜，小可姓张，名玉新，受豆腐倌委托，想把孩子接回去。”

李老四哈哈大笑说：“道上规矩，你不可能没听说吧？一手交钱，一手领人，绝不为难你！”

张玉新说：“要是没带大洋，大掌柜放不放人？”

听说没带赎金，李老四立刻变了脸色：“妈拉巴子的，敢戏弄大爷我？哼，有你的好瞧！”

说罢，一个高从炕上蹦下地，从腰间拔出匣子枪，顶在张玉新胸脯上。可不但没把对方吓住，反而听张玉新说：“大当家的，做人敞亮点，别花那种黑心钱！要是缺钱花，就‘涨’（扩大）绺子，去碰响窑，别欺负那些穷苦百姓啊！”

听他这么说，估计此人有点来头！李老四满腹狐疑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敢到我的地盘来胡闹？”

“‘占青山’恐怕你不会没听说过吧？”张玉新反问道。

李老四可以不知道张玉新是何许人，怎能不知道“占青山”呢？！满腹狐疑地问：“你是？……”

“没错，我就是‘占青山’的大把头张玉新。”

“占青山”是拥有上百号人马的大绺子，尽管很少有人知道其大当家的姓何名谁，但绝不会这样年轻，骗鬼去吧！李老四突然哈哈大笑道：“来人，把他的枪下了！”

话音刚落，立刻从门外冲进几个人，上前将张玉新团团围住。刚准备动手，见一个喽罗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见手下这么一副狼狈相，气得李老四破口大骂起来：“你他妈的抢孝帽子呢？！”

那个喽罗结结巴巴地说：“大当家的，可……可不好了，咱们被人家给包圆了！”

听说被人包围了，李老四大吃一惊，急三火四地拎着匣子枪跑到屋外：只见黑黢黢的山林里亮起无数支火把，把整个山头都映红了。见此情景，李老四只得低头认输，把孩子交给了张玉新。

别以为胡子是一群只知道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歹人。为了维系内部的稳定，他们也制定了严密的绺行帮规，哪人胆敢违犯，则会遭到“冻冰棍”、喂蚊子等残酷的绺刑。尽管“占青山”这股绿林好汉人多枪好，可砸响窑都讲究个分寸，专挑有钱大户下手，尤其是那些扬言和胡子作对的，绝不轻饶。而对那些穷苦人不但不抢，还会替他们做主，帮他们从别的绺子里索要“肉票”。听说李老四绑架卖豆腐老头的孙子，张玉新气炸了肺，二话没说，操起家伙，拍马赶到李老四的地界。

李老四不但没捞到钱，还丢了面子，岂能吃这样哑巴亏？尽管他再不甘心，13050可江湖上凭实力说话，他没有那么多人和枪，只能暂时认栽了，也和张玉新也结下了梁子（冤仇）。

见宝贝孙子被张玉新救了回来，豆腐倌一家喜出望外，老爷子做主，想把十八岁的闺女许给张玉新当媳妇。见亭亭玉立的腊梅姑娘，要说张玉新一点都不动心，肯定没人相信。可他转念一想，自己要是真的娶了腊梅，反而被江湖人小瞧了，说他当初居心不良，图人家闺女长得好看，才去救那个孩子。这样一想，他只能婉言谢绝了。

别看李老四人马少，打不过“占青山”，可要是找到了靠山，借助别人的力量，肯定会把张玉新那伙绺子打得丢盔卸甲，一败涂地。当时，活跃在富锦一带除了几伙胡子外，还有东北抗联第四军。小鬼子四处清剿，越剿反满抗日的人越多，富锦最高军事指挥官山本少佐决定收编胡子，借助胡子来铲除其他胡子。山本和李老四都有这样意思，再有人从中穿针引线，李老四摇身一变，成了富锦自卫团团长，对外号称“司令”，一时要人有人，要枪有枪，再加上他曾在山里当过胡子，不仅熟悉这里的地形，也了解胡子的一切习惯，领着小鬼子满山遍野追剿，不仅有几股绺子被他们打散了，张玉新一伙也被撵得越过黑龙江，在那边猫了一冬，直到来年六月，青纱帐长起来，才返回富锦一带活动。

在江北岸时，张玉新结识了抗联第四军军长李延平，并接受了改编，成了抗联四军六团，张玉新任团长。李军长还派来一个姓刘的政委。可他们刚一回来，就被李老四盯上了，紧追不放。好在青纱帐已经起来了，总算摆脱了李老四的追赶。张玉新和刘政委商量，觉得必须要除掉李老四这条疯狗，否则后患无穷。商量完了，张玉新立刻派了几个人出去，联络了几股绺子，在山里设下了埋伏，准备一举消灭自卫团。可老奸巨猾的李老四见事不好，带着自卫团撤回了富锦。

回到富锦后，李老四的队伍驻扎在北城门外。一天，他突然心血来潮，想到豆腐倌家去看看，豆腐倌要许配给张玉新的腊梅姑娘到底长啥模样？一眼看见腊梅，李老四的眼珠子立刻定住，再不会转了，哈喇子差点淌下来。回到驻地，立刻打发人送去二百块大洋当聘礼，要娶腊梅当二房。豆腐倌以闺女已经许开辟商对处所救市寄予了期冀。了人家为借口，把两百块大洋退回去，气得李老四大发雷霆，再次把聘礼送回来，还捎话说，豆腐倌再不答应，则以私通胡子论处，把他一家老小统统杀掉，一个不留！

答应李老四，无疑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可不答应，那个家伙说得出肯定也做得出！豆腐倌老汉也没了主意。为了拯救一家老小性命，腊梅只能狠心答应李老四。听说这件事，刘政委问张玉新：“当年，你曾冒死救过腊梅的侄子？”

“有这么回事。”张玉新点了点头，随后把自己当年怎么救豆腐倌孙子的事讲了一遍，还说了豆腐倌想把腊梅许给他当媳妇的事。听他这么一说，刘政委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好，我有办法除掉李老四了！”

尽管腊梅嫁给李老四，可心里一直还牵挂着张玉新，不明白当初他为什么不肯娶自己？在她的心目中，胡子个个都是戴着狗皮帽子，反穿皮袄，脚蹬靰鞡鞋，拎把匣子枪，呼啸于山林之间，占山为王，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强盗。结识了张玉新，她才知道胡子里还有这样讲义气的好人。

这天，听见外面有货郎鼓声，出去买几扎绣花线回来。当天晚上，她对李老四说，眼看快要到年跟前了，明天想回娘家去探望年迈父母。李老四只是说：“快去快回。”

谁知腊梅这一走，等到下半晌也没回来。打发人去接，才知道豆腐倌一家都没了，已是人去屋空。打听几户邻居才知道，这户人家被个书生模样的人接走了，去了南城门。

听说有人接走了腊梅一家，而且还是个书生摸样的人，李老四猜到又是张玉新干的好事！赶紧备马，带了十几个人一路追赶上去。他们一气追到南城外，一个手下赶紧勒住缰绳，上前劝道：“司令，不能再往前追了，别中了人家的埋伏！”

李老四把马勒住，朝空旷的原野瞭望一眼：别说藏人呀，连只兔子都藏不住！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扬鞭催马，一路追赶上去。出城不到五里地，隐约看见前面有挂马车，跑得腾起团团雪雾，隐约还看见上面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女人，知道是腊梅一家，更是不停地扬鞭抽马，一直朝前追赶。

眼瞅着前面的大车不到半里地了，顶多再有一袋烟的工夫就能撵上，马上就能抓回来胆敢背叛他的那个女人了。这时，只听见“砰”地一声枪响，还没等李老四的人反应过来，立刻又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身边的十几个人纷纷落到马下，李老四坐骑也被一枪撂倒了，人摔出去老远。

他赶紧爬起来，伏在马尸后面还击。可他哪里是那么多人的对手？打完了一梭子子弹，还没等把第二梭子换上，眼看对面的雪地里爬起来好多披着白布单的汉子。刚把换上子弹的匣子枪举起来，还没等勾动扳机，已经有人从背后扑了上来，把他摁在雪地上，五花大绑地捆起来。

原来，那天当张玉新和刘政委商量如何才能除掉李老四时，刘政委想起了一条妙计，让张玉新扮成货郎子去见腊梅，让她回趟娘家，再把他们一家全接走。而李老四听说腊梅一家跑了，肯定会带人前来追，在半路上设下埋伏，肯定打一场漂亮的伏击战。结果真如刘政委所料想的那样，不但打死了十几个自卫团成员，还活捉了李老四。

这工夫，前面那挂马车也转了回来，把五花大绑的李老四扔上马车，一路朝山里赶去。再看那挂马车上，哪里有什么穿红着绿的女眷呀，不过是几个穿着花衣服的男人。这工夫，只听张玉新对李老四说：“别以为你认了小鬼子当干爹，就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没想到你自己也有被‘绑票’这一天吧？”

李老四一直紧闭着眼睛，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他的身子却不争气地颤抖起来，而且越抖越厉害，哆嗦成了一团。

共 4159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人不管多穷，做事也得讲究些道义，否则，恶事做多了，自有天谴。文章中的李老四，本来也是一名穷苦人家的汉子，只是他做事不留手，走上了歪路，抢劫时不分百姓穷富，一律下手，终于惹得同行张玉新不满。于是闹了一出“绑票”解救风波，两人也因此结仇。而李老四后来投靠日本人，更是为自己做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最终落得个被“绑票”，不知生死如何。可见，人做事，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啊。欣赏。【：瞳若秋水】【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12:49:17 历史的风云再一次被渔夫揭开在读者面前，人在做天在看，李老四的下场正是自作孽不可活。 秋水横波远8 62 91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