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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国亲密爱人

中药大全  2020年07月15日  浏览:0 次

余莱最近喜欢在傍晚五六点的睡上一觉,把房间里的窗户打开让秋风呼呼吹进来,顺带进来的还有初秋温柔的阳光,陵城的秋天刚到,叶子还未有枯黄坠落的迹象,倒是窗外的树上知了忽然沉默了,弄得前两天还因为知了的嘶叫睡不着的余莱有些不习惯了,下午五六点的光景让人慵懒无力,仿佛故意制造的阴凉是为了勾引出身体深处的疲惫,反正没事可做,不如放心睡下去吧,余莱把小心翼翼的放到床边的书桌上,书桌上的灰尘足足一尺厚,他懒得管这些细节,伸手闭着眼探了探,将充电器的接口摸到手里,把接上去后他深深的打了一个哈欠。

睡眠对余莱来说是件让他头疼的事,从小到大他的梦境比一般人要多得多,一晚上无数个梦呈环状在他脑海里旋转,一个连一个的画面杂乱无章,既无前因更没后果。一觉根本无法顺利的睡到天亮,理所当然的眼袋成了他整个人最显眼的标志,几个发小叫他 袋儿哥 。每当睡意朦胧的时候,余莱的兴奋溢于言表,他也搞不懂睡觉到底对自己到底是一件煎熬的苦差还是一件的事情。

且不说这些,当这天他将连上充电器准备回身睡个推迟的午觉时,一个轰炸了他的神经,疯狂的身边的枕头拿起盖上头部,两只耳朵里的铃声叫震动声像是蚂蚁慢慢啃噬他的睡意。到底是谁,他在准备接前已经做好了破口大骂的准备。

接起到挂断,余莱一句脏话屁话出口,反倒是被那头的话语给震得不知所云,短短的几秒钟后逐渐清醒过来后,他才知道刚才明白发生了。

手上的戒指取下来异常艰难,左手的中指上半截被那个闪亮的指环给挤得红肿不堪,不行,这样卡着不行,出租屋里没有一把像样得刀具,倘若真的有,余莱觉得自己可以凭着那股失控的劲头将自己的手指砍下来,然后骄傲的把戒指取下来扔进马桶,几乎可以不用冲水戒指就能消失得无踪无影,但他一定会冲水,不然因爱而伤的心会爆炸,炸成一块块血肉模糊的肉末。

问题是,没有刀,一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出租屋哪里会有一样家居的物件?就算是有刀余莱也觉得为时尚早,一切终极性毁灭不宜太早,因为许多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停止。他不知道要怎么样,额上冒出汗珠,两只手心也潮湿了。屋外的夕阳金光灭得差不多了,一股凉风从背后的小窗户里吹进来,直直的打在他的背上,背上前几天才愈合的伤疤被风吹得发麻,他记起前段做的一个小手术,是一个很成功得皮质型囊肿摘除手术。左边后背肩胛骨下方的一个足有乒乓球大小的肉球,足足困扰了他三年之久,三年前他是个在大学校园里四处咋呼来咋呼去的大学生,恰好三年前的秋天是他和屁坨相遇的时间,俩人在军训期间认识,军训结束俩人在一起了。不少人在指指点点,概括他的求爱过程是 史上最丑教官的逆袭。 屁坨的确是个美女,五官是标准的年轻美女的标配,而余莱想到当时自己,不过是一个毛孔粗大,毛发旺盛,皮肤黝黑的学长教官,成绩不好,专业倒数,身高不高,最值得骄傲的是过分的体重,屁坨说 你减不减肥,喷子都在那里,不少一句。

现在的他瘦了不少,准确的说是跟屁坨在一起后就瘦了,人瘦下来后显得高挑了些,胡子每天剃得干干净净,脸上的毛孔依然粗大,鼻头上的黑头依旧密麻。屁坨从不嫌弃他这些外表的毛病,她说 你是我眼中现在最好的样子,希望以后你依然是在我眼中最好的样子。 这句话是屁坨去年在俩纪念日时送给他的一句话,当时这句话写在一张卡片上,卡片夹在一个名牌钱包的照片夹里,钱包是屁坨送给他的礼物。

两人的感情莫名其妙的走到了尽头,前几天做手术的时候屁坨说 你自己去吧,一个大男人做个小手术还要人陪啊。

他站在屁坨的寝室楼下,一句一句与楼上的她擀旋着,原本聊天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屁坨是个好交流的人,平日不情绪化。那天在里她却一句说完就不想再说第二句,连嗯一声都像是让她用尽了毕生的耐心。他本不想再继续聊下去,谁知屁坨的态度异常,一来二去从一开始的疑问到后来演变成质问,在一起三年中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争吵的时候,屁坨会在气氛达到临界点时退后一步,以静制动这是非常管用的一招。眼看那天的战火就要被俩人互不相容的气氛点燃,一辆车在他身后响起了喇叭,他来不及回头车已经停在了身后不足半米的地方。下来一个剃着寸头的男人,男人关车门时用柔和的目光看着他,他将其当作了对他无声的抱歉。等他再把拿到耳边时滴滴滴的忙音像是最后的宣告,让他明白自己是个战败者。

囊肿被割除之后都轻松了不少,背上长久以来的胀痛消失之后余莱感觉到了自己得到了新生。

新生的开端,让他失去了爱人,思来想去自己真是个失败者,十足的失败者。手上的戒指在刚才缅怀时巧妙的脱落,手指上的红肿还在,他把中指上下弯曲活动了活动,心底的一系列与失恋有关的情绪正在酝酿,谁还没失恋过?失恋的那点感觉谁还没体验过呢?戒指握在左手潮湿的手心里,打开厕所里的灯时,狭小空间恶臭味以明亮的形象刺激着他的感官,马桶盖没关,稍稍一探头发现马桶再次堵住了,左手的拳头下意识的攥紧。他完全忘记了昨夜和熊计在外喝酒回来呕吐时的场景,吐完之后厕所堵了,他昏昏沉沉的倒在了地上睡去。

昨晚的梦境余莱记得还算是清楚的,一泓清水淌在眼前,清水中鱼儿的嘴里夹着一朵花,无数条鱼儿嘴里夹着无数朵花,顺从清水的方向游去。场景维持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的晚上,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有关梦的玄虚他稍有迷信,所以,熊计便成了这个梦的解析者,每当余莱心如死灰时,他第一个找的人就是熊计,不知道为什么。

午夜的烧烤摊人们除了大声嚷嚷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余莱知道熊计说的是什么,故意借着醉意装作听不到的样子,熊计说 你应该为自己的未来着想,听见了吗?混蛋。

他张开嘴哈哈大笑,嘴里的肉串还未被牙齿嚼碎,手上的扎啤冒着泡泡,秋天最惬意的时光里他觉得自己无比知足。

余莱拿起一粒花生砸向他的额头,额角上的汗珠被熊计笨拙的移动给震下来,流到了鬓角的络腮胡上。

你说人家屁坨忍受了你多少坏毛病,光我知道的,哪次吵架不是人家先认错,先向你示弱? 熊计索性把眼睛脱了放在桌上,两只粗实的小臂相互交叠压在小木桌上,嘴上巴拉巴拉的说得义愤填膺。

你是不知道你自己的那混账样子吧?你有时候还跟人家蹬鼻子上脸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啥资格。

余莱觉得熊计的话在理,句句都是真的,句句都像是钢针扎进了他心的最低层。这是余莱选择与熊计交心得原因,他不还嘴,面对熊计余莱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熊计对他时而的凶狠与怨怼是真心实意的警醒,可屁坨每次与他的交流又何尝不是呢?他知道自己包容熊计都比包容屁坨要多得多,熊计是他最好的朋友,对于屁坨余莱觉得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熊计的手一把搭在余莱的肩头,余莱的酒疯还未发完,其他桌的客人纷纷侧目看向他们,熊计说 你要哭就哭吧,想说什么就说,别全忍在心里。

余莱把一盘花生米打到地上,碟子破碎的声音在嘈杂喧哗中仿佛一声尖锐的叹息,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怎么了,只看见他在桌上哭得狼狈,嘴里的口水都流到了胸前的衬衣上,熊计知道让他发泄完比什么样的劝告和安慰都来得有效果。

第二天,余莱醒来的时候发现熊计家的天花板上新装上了一个水晶吊灯,余光检验到连电视机也换成了新的,还有沙发茶几,他站起来赤脚踩在地上时才发现连地板也换成了纯木的,家里的装潢几个月不见全部鸟枪换炮了,熊计在厨房张罗着午饭,余莱一个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吃饭的时候来一个女人开门进来,身上的香味顿时让满桌的饭菜香味大惊失色,熊计自然的喝了一口汤,抬头对女人说来得正好,刚开饭。余莱忘记往嘴里扒饭,女人在他的视线里脱掉高跟鞋,露出白皙秀美得两只脚,赤脚走过客厅进到厨房,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手里拿了一个饭盒和一只勺子出来,女人身上穿着黑白的职业套装,走起路来昂首挺胸,微微踮脚的姿态让她在余莱眼中更像一个行为优雅得舞蹈家,熊计让她坐下吃,她在餐桌边皱了皱眉,涂抹了亮色唇彩得嘴巴瘪了瘪,伸手把放在余莱面前的一碗炸鸡块端到了手中,她的手上青筋散乱的分布,骨架撑起嫩白的皮肤,余莱想起了屁坨那双肥手,碗里的一块肥肉让他有些反胃。

女人走了后熊计放下碗筷,从兜里掏出包烟,抽出一根点上的同时把餐厅里的灯打开了, 你小子居然有女朋友?

哥们,你这半年不知在瞎忙什么,跟你见面的机会都少,好不容易见了面就是借钱,我还有啥心情跟你说这事?

余莱脸红了,回想起前半年的生活忙碌又无成果,从学校毕业出来租房子,四处找工作碰壁,有的单位要人却需要先交什么培训费,押金,他被骗过好几次以后索性不出门了,整天在家读书,他从初中起的由于许多客观的原因一度搁浅,当他被现实伤害得心如死灰时,他决定为了梦想而重新来过,与此同时,钱包里的钱和卡里的余额不约而同的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家里早已不给他汇钱,无奈之下熊计就成了他的救世主。

熊计人不错,至少余莱认为他是个值得深交的兄弟,同甘共苦多年交情比一般人要深厚,熊计每次与他见面时除开钱的话题,另外关心的就是余莱口中所谓的梦想。

接下来的一阵哄笑叫余莱后悔自己为何不编一个谎话来带过这个话题,自己的实诚引得熊计哈哈大笑,余莱觉得自尊受到了屈辱,梦想一并也遭到了严重的质疑,他拿起手上已经熄灭的烟蒂狠狠的扔向张大嘴仰天大笑的熊计,熊计笑得忘乎所以的时候脸上的肥肉堆起来,像是层层叠叠的梯田,张大嘴的时候又像个怪兽史瑞克,正当他要闭嘴的时候一个烟蒂像枚子弹直挺挺的射入他的口腔,闭嘴的动作一气呵成,因为张嘴笑得过于夸张口腔分泌出的口水未来得及吞咽,闭嘴完成后的吞咽让余莱不敢相信,接下来是余莱的哈哈大笑。

等俩人笑完之后,熊计得脸上明显有些难受,一只烟蒂顺进了食道,进入胃里,然后经过胃酸得腐蚀之后落入大肠,接着会从 随许多肚子里得污秽一同排出,留在肚子里的脏是无法消除干净的,熊计心事重重的坐在沙发上,眼神里闪烁着绝望。余莱惊讶的用自己的眼神把玩着熊计眼神中的绝望,熊计不搭理他的道歉和安慰,整个朋友圈里的人都知道,熊计平日里最会养生,对自己肥肿的身体由里到外保护有加,朋友圈里常常可以刷到他在深夜或者一大早发的养生的话题,单纯是这样也好说,问题是谁不目前该消息已经在资本市场有所反应:受全球市场环境转好影响知道熊计把自己的命看得那么重要,小时候老师给他灌输的珍爱的观念已经深根植入了他的思想,一说起来他的振振有词让人不寒而栗,他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 人啊,一定要学会尊重生命 ,完了,完了,余莱心想,其实扔出去的时候他心里一惊,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过分。熊计说来是个好人,想起原来不厌其烦的对自己的帮助,余莱心中的愧疚立马膨胀得让自己无法忍受。

熊计出言讥讽,余莱心中的愧疚被一句讥讽给吹散,余莱说 你们理工男能懂艺术,那母猪都懂怎么上树了。

你和屁坨就这样散了? 熊计拿起遥控器调到了台,余莱觉得台是最无趣的频道,因为屁坨喜欢看,特别是娱乐八卦。

沉默,余莱最害怕旁人应自己的沉默,屁坨是这样的人,常年的交往中无数次因为屁坨把自己的冷屁股毫无原由的对向他,他渐渐害怕和任何人说过多的话语,他害怕得不到回答,害怕别人把自己的话当作空气,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没有一丝价值与意义,这样一来心中本就强烈的自卑感就找到了一个作威作福的切口,余莱从来不是一个有自信的男人,对于自己的和梦想有太多顾及。屁坨原来说过 你如果总是去凭着你的想法猜测他人的想法,那你活该整天闷闷不乐,活该没有人搭理你,活该,一切都是活该。 那一次余莱上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打过之后余莱哭了,哭得声嘶力竭,不知为何屁坨也因为一耳光有了想要亲吻余莱的冲动,或许完全出于激烈的沟通中肢体带来的快感吧,总之余莱记得那天在学校的操场上,两人猛烈的接吻,吻到大雨滂沱而至才罢休。

余莱继续摇头。熊计即焦急又兴奋的在沙发上手舞足蹈,手中的手里仿佛一张五百万的彩票,可能五百万的彩票他都不会那么高兴吧。其实余莱想起了李元培,只是不敢说出来。

就是那个在高中要为你跳楼的那姑娘呀,你也真是,你只想着你的剧本,也不为别人的生命安全考虑。

那时候的不谙世事,对感情使用玩弄的态度,伤害不少值得深爱的人,后来一个转身俩人的距离被天地拉远,这时回忆起来,方觉曾经的疏忽,是一辈子的遗憾。

余莱想起了曾经写的一篇的开头,那篇小说是进入大学后写给这个叫李元培的姑娘的,他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到了俩人远离彼此之后才后知后觉,他在那段时间从未如此怀恨过自己,李元培后来听说去了韩国读书,两人失去了联系。刚进大学的时候,全新的生活给了他无尽的畏惧,害怕与他人交流,害怕与老师沟通,害怕与任何不熟悉的场景打照面,面前的事物越是新鲜,心中那份怀旧的情绪越是浓郁,他在全新的校园中毫不避讳的思念一个李元培的女孩,思念曾经不知所踪的恋情,思念一些带着稚嫩气息的画面,情景。思念后来给了满心愧疚的余莱一个狠狠的意外,当熊计告诉他李元培准备出国时,他开始了长久的自虐,开始没日没夜的翘课,喝酒,抽烟,和人酒吧跳舞,在夜宵摊子上抡凳子,一些江湖朋友成为他的新欢,那时候熊计成为离他最近的老友,余莱回想起那段时光中桀骜又堕落的自己,居然是以一种赎罪的方式来接受眼前的新生活,他不敢再说自己的爱是属于谁的,因为不配。后来直到遇见了屁坨,是一个清新亮丽的女孩带他走出了阴霾,再一次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想到了屁坨,余莱觉得自己这次彻底完了。

深夜的清吧,余莱点了一瓶芝华士,熊计拿着诡异的笑着,台上的女人妩媚得像是分分钟就能要了男人的命,昏暗的灯光四处游荡,余莱几次看见台上的女人在往他的方向微笑,一首歌接一首歌的唱,像是没完没了的咒语。

你要是实在难受,就去找她呗,说不定她也在等你低头呢,这么多次都是人家女孩想向你一个大男人低头,你就低一次头会死啊?你的颈椎就那么值钱?

余莱完全没听懂熊计得话,只顾端起杯子和他干杯,熊计一脸不屑的和他碰了碰杯,心想又要给他收拾残局了,因为余莱的眼神中已经开始出现了泪光,余莱喝醉了不是喜欢哭,只是习惯在脑海中回忆一些过去的旧事,自己翻开自己伤疤,然后自己再给自己撒两包盐,熊计拿他没办法,有几次都趁着余莱喝醉背着余莱回家时,在路上对他大吼 怎么做你的朋友,这么累。

余莱说 剧本完不成,我就什么有没了,我已经和一个老板谈妥了,他愿意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话语刚落一个男人从余莱身后走过去,径直走向了门口。那个男人走过他的时候与余莱对视了一眼,余莱熟悉那双眼睛,以及那高高的鼻梁。到底是谁?

余莱看见那个男人从后门出去直接上了一辆车,接着一个女人从对面的奶茶店出来,漆黑的街道上那个女人的脸被一副虚假的妆容掩盖,不过走路的姿势和双手摆动的幅度都像极一个人,车停在路灯下,女人走到车边打开门上车的时候,昏黄的路灯把她的脸照亮了。

余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然后不顾身上的酒水冲出门去,不少人都以为他是要去打人,几个男人甚至骂出脏话。熊计见余莱又疯了,马上冲到了他身后把他抱住,几乎是用出吃奶的力气把他抱回了座位上。

余莱的恨意从他的眼神中滋生出锋利的触角,触角慢慢向熊计移动过去,熊计的脸上无论何时都保持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此刻余莱觉得这是挑衅。

余莱握紧那张手绢,手绢上印着江南的荷花,荷花上的露水模糊了,他视若珍宝的把手绢收到口袋里。

余莱百口莫辩时台上的女人唱完了最后一首歌曲,接下来是一位男歌手抱着吉他上台,台下对于那个女人的掌声此起彼落,看来女人的妩媚叫深夜里的男人欲罢不能是真的。

没有,他有些醉了,刚才要出去吐,我扶他出去。 熊计指了指窝在椅子里的余莱,余莱狠狠等着他。

女人自斟自饮,端起杯子的手指上骨节明显,裸色指甲油在五彩的灯光下楚楚动人,像一张张脸孔。

老板说,下个月他会在中心广场那里开张一家新店子,我到时候我可以在那里驻场,这样的距离又近了,你们可要答应我,我随时可能回去找你们蹭饭。

气氛顿时尴尬了,熊计并没有意识到高中在余莱和李元培的心中是多么不可触碰的一个时间段,虽然过去了五六年,两人能坐在一起并非是一种释然,余莱想,最坦然的事情便是平静的面对结痂的伤口,所以他答应了这次邀约,出门前熊计说 你应该不那么爱她了,我看得出来。

大家喝,今天算我的,这么久不见了,喝好。 李元培端起酒杯又干了一杯,幽暗中余莱看见她的脸颊红了。

三人抛开一切喝着,余莱和李元培话不多,熊计在一旁的喋喋不休被台上男歌手的沙哑嗓音给覆盖,余莱又叫了一瓶,这时,一个男人从门口走向他们这一桌。

熊计见余莱从椅子上坐起身,手里的酒杯被紧紧捏着。那个男人露出了沉稳的笑容,走过去的时候熊计知道这个男人是刚才让余莱忘乎所以的去追逐的本源。

李元培没想到这话是余莱说出来的,余莱闭上眼仰靠在椅子后背,装作休息的样子。熊计知道场面的发展已经不由控制,只好低头装作玩。他可不想 他们之间的纠葛。

音乐逐渐散去,人们的闲散和放纵被深夜的寂寥释放,余莱闭眼听见李元培的自说自话,他不敢睁开眼,怕忍不住会哭。

一个不经意的间隙余莱离席去洗手间,李元培的脸上放松不少,酒水还剩不多,她自己去吧台拿了两瓶啤酒,递给熊计一瓶,熊计说 别生气,他就那么一个人,爱计较。

余莱的剧本找到了灵感,连续几天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星期的时候他买的方便面吃完了,无奈之下出门准备买第二个星期的粮食。一个星期的时间仿佛让又改变面貌,楼下的超市翻修了一遍,老板认识他,一见他老板就习惯性的笑,余莱发现超市的货架上有许多的面包,他决定多拿些面包作为第二个星期的主食,他走出超市冬天的寒风钻进了他的衣领,阴沉冰冷的让城市无比忧郁,让城市角落无聊的人无比抑郁,他想着暂时的无聊再有两个星期便会换成一张张钞票,屁坨或许就会开心的回到他的身边,与以前一样幸福的生活,他觉得一切的付出无比值得。

刚到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四处搜寻在床底下找出一具肥老鼠的尸体,已经慢慢腐烂。找了半天在床下发现了老鼠的死因,一包在床下不知放了多久的樟脑丸,余莱没有用这玩意的习惯,不知是哪一个租客无心留下的东西,倒帮了他一个大忙,因为他最害怕老鼠,屁坨说过 害怕老鼠的男人,都是比老鼠还可爱的男人。

想到这里他又十分喜爱老鼠,端详半天虽然不舍,但他还是憋着呼吸把老鼠尸体扫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响了,熊计说他现在在医院,余莱嘲笑的问 你真的想通了?现在大学生捐精子不丑。

匆忙出门时,他看了一眼日历,星期二的傍晚六点,阴冷的气息仿佛诅咒粘附在他的身上,冥冥中的感觉,让他想到了死亡和血腥。

熊计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见到余莱的第一句话是 你终于来了。 余莱单薄的身体被熊计的拥抱挤压得难受,熊计哭得厉害,像是吓怕了的孩子。他说 你不知道元培的样子,全是血,全都是。

熊计的情绪稳定后余莱给了他一支烟,一个护士从出来走向他们,余莱把烟在墙上摁灭,提醒熊计也把烟头丢了。熊计显然不知所云了,两只小眼睛眼泪汪汪。护士走到余莱身边说 是李元培的家属吗?

护士厌烦的推开他的手,他不肯松开。护士说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余莱把熊计强行拉开,向护士道歉。护士说 你们是李元培什么人? 余莱本想回答是哥哥,这时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一个身材微胖的医生走出来,熊计突然哭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余莱不明就里的看向医生,医生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除开平淡的注视,充其量还有些刻意佯装的悲哀。

熊计说 我知道,我就知道。 余莱麻木的站在原地,熊计还在地上哭喊 我就知道,我早就预感到了,都怪我,怪我没及时救你。

余莱不记得当天是怎么把熊计托出医院的,依稀记得那天出来时雪花从天上飘散下来。下雪了反倒感觉不冷,街上很多人不打伞,拿脖子里的围巾把整个头裹住,几个年轻女孩从他们身边走过,说说笑笑。一个带着红色围巾的女孩不经意的看来一眼余莱,余莱看见了那条红围巾,他的里存储着一张照片,多年来他删除过许多照片,唯独那张把红围巾裹在头上的照片他留着,元培站在茫茫的雪地中开心的笑,头上的围巾让她有种异域风,她当时说的一句话余莱还记在心里。

楼下的超市音响放着这首《走在冷风中》,这是几年前的一个冬天,两人在操场上散步时两人的耳机里放的歌,他记得元培说 请你记住爱是等候,是细水长流 。余莱笑了,把歌暂停然后让她走到操场中间,按下拍摄的一刻,他发现元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

余莱准备上楼时超市老板从里面出来 小伙子,你下午买的面包少拿了一个,他走上前接过老板手中的面包,笑了笑。

把熊计拉出来的那一晚上雪停了,是元培葬礼后的第一个星期。熊计没有去元培的葬礼,余莱不知道熊计为何会有如此大反应,他是唯一一个目睹元培出事的人,他给元培父母的解释是 那天我路过中心广场的旁边的小巷子,远远的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女人打,是元培,元培被一群人打了,那群人根本就是流氓。

酒吧里熊计沉默不语,台上的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哼唱着,台下的几个老男人喊叫起哄,叫她下去陪他们喝两杯。

你的手心里全是汗,天呐。 余莱放开熊计的手,手指上沾着熊计手心的汗,下意识在裤子上擦了擦。

熊计苦笑一声,余莱的发问使他难堪,脸上的僵硬似乎通过毛孔的收缩能清晰表露,余莱知道自己的矫情劲犯了,立马扭头望着台上的女歌手。

余莱试图拉开话题,气氛尴尬得要窒息,音乐声比起以往似乎颓丧了许多,台上的人也懒散得像是要跌到,舞台侧面的那个男人在阴影中发呆,手上端着高脚杯,在桌上响了半天没有接听,没有关机。

熊计的眼神固定在桌上得烟灰缸里,烟灰缸里忽明忽灭的烟蒂像一只只眼睛,目光中炽烈的渴望使得他无法冷静,那是熊计心中无法言语的渴望,在自己无法面对的朋友面前,中毒似的萎靡下去。

那你为什么不去道歉,不去忏悔,不去让她知道你心里对她的愧疚? 熊计放大声音,音乐声恰到好处的遮住这种剑拔弩张的气势。

余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了这句话后控制不住的激动,事后他觉得熊计其实说的没错,自己的无情是罪魁祸首,但他已经在熊计话音落下去的瞬间将桌上的一杯酒洒到了熊计的脸上,起身离去的时候熊计闭眼哭泣,像个无助的孩子。

到了门口一个女人在门口正准备进来,灯光幽暗却挡不住余莱对屁坨面庞的敏感,余莱来住屁坨的手,屁坨的手腕冰冷彻骨,冷感透过手指刺入了余莱得血肉,余莱想开口问她,问她些值得回答,不值得回答的问题,什么都行,在她眼神对余莱发出警告的霎那间,余莱败了,他知道自己与她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慢慢拉开的距离是无法用一两句话,和一两个眼神的交流能够弥补的,相对屁坨来说,她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糟糕,遇见余莱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从出门起预感的不祥使她心不在焉,一路走到酒吧门口她停下来,犹豫之间她无比平静,尽力将心中复杂的情绪抹去,谁知在余莱野蛮的拉住她的手腕时,她所有的怨恨,无奈,委屈,不甘,统统到了发泄的顶点,她见余莱几乎以不罢休的状态来纠缠住自己,拿起右手的包狠狠的砸向余莱得头,一下两下三下四下。。。。。。等到余莱松手她的包已经甩落到远处的吧台下,她冲到了吧台里面拿起包,向舞台跑去。

出门走过街边的落地窗,熊计坐在里面大口喝酒,魅惑的光探照着他的伤心,眼角水润的光冲出了玻璃,硬生生的砸到了他的眼睛里。

许久之后,余莱想起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时,衰弱的神经还会隐隐作痛,路上的大雪盖住脚面,走的每一步都竭尽全身力气,他走到一处雨棚下面时响了,元培的妈妈。

元培的母亲泣不成声,几句话说完那头已经全是哭嚎,莫名其妙的被挂断,被他紧紧握住,雪花飘在上面时屏幕像惊醒般的亮起,寒夜中无人经过的街道只有车辆在雪地中前行的呼啸,余莱挂断的许久,未从元培母亲方才告诉他的那个消息中清醒过来,他不知不觉走到了马路中间却浑然不觉,一辆汽车从他背后向他发出警告,静谧瞬间被撕裂,余莱回过头车灯照得他睁不开眼,司机摇下窗户探出头,余莱有种想杀了他的心情。

余莱知道,他应该让开,他残破的自尊促使双腿作出让开的姿势,然后像个被人嘲弄欺凌的雪人傻傻伫立在原地,车驶过他的眼前时玻璃上的雾气阻碍了他想要窥视的眼神,余莱在车灯消散于远处的拐角时骂出一声 操 ,这是他力所能及的愤怒。

熊计被一个女人搀扶着站在余莱身后,熊计醉得不省人事,她的女朋友在雪地中向他发出求救,余莱上前搂住熊计,那个女人站在旁边帮忙拿起熊计的背包。

余莱注意不到女人脸上神情的变化,回去的地铁上三人坐在空荡明亮的车厢里相互依偎。余莱想知道熊计到底做了什么,让一个贤淑温婉的姑娘选择离他而去,女人靠着熊计得肩膀,熊计靠着余莱的肩膀,余莱嗅到了女人头发上的香气。

上楼之前女人把熊计的背包递给了余莱,女人欲言又止,余莱说 你要不上去坐会? 他没有发现当时已是接近凌晨的时间,雪越来越大,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女人清瘦的背影在大雪中消失时,熊计在余莱的怀里打了个冷战,余莱才反应过来熊计身上的夹克不足以抵抗深夜骤降的温度,上楼之后俩人一齐倒在了沙发上。熊计的书包最外面一层的拉链没拉上,躺在木地板上的书包朝他们俩张开一张湿淋淋的大嘴。

熊计身上的外套满是雪片,融化成水的湿了一块,没化成水的雪花像一块块墙灰,让熊计看上去更显腐朽。

他知道初中起熊计就有记日记的习惯,没想到熊计到了这个年纪还有这个习惯。熊计在一边的沙发上呼呼大睡,余莱随便翻开一页,上面出现的是熊计浑圆的字迹,写的是一些日常的琐事,有些事情平常到不值一提,他却一笔一划的记在本子上。偶尔余莱也会成为他日记里的主角,看着看着余莱笑了,熊计的风趣发挥到了日记里,同时有些地方的煽情又使他有些鼻酸。直到他看见一天的日记写道 今天,元培联系我的时候,我莫名的开心,不知道为什么。

从那一页开始之后的日记全是关于元培,元培联系他的时候是一个夏天末尾的时候,而熊计告诉他的时间是冬天伊始。

余莱翻到最后一页时,屋外的天光大亮,窗外的广播又开始响起。熊计租住的小区里有一只大喇叭,每天清晨七点半准备播报。

来到窗前望向屋外时,余莱伸了一个懒腰,雪下得比昨晚小。楼下的男人女人倾巢出动,翻了翻窗户边的日历,今天周一。而手中熊计的日记最后一篇的时间是上个月的今天,星期三。

最后一篇日记只有短短几行字,余莱读完之后觉得胸口憋闷,呼吸困难。沙发上的熊计没有醒来,空调的暖气太足,但是他顾不上关掉空调。余莱觉得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走进厕所将冷水放出,双手盛接住不停的往油腻的脸上打,冷水打到脸上的时候他选择了忍住呼吸。冰冷使他冷静,直到呼吸中的气焰变成冷的,他关掉水龙头。

天完全亮起的时候,余莱做好了准备,他不远告诉任何一个人他的发现,因为他心里被耻辱占据,生命被耻辱包裹,如果有机会重新来过,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当初为了元培而放弃的出国的机会,当他留下时才发现元培已然远走他乡,命运在误会面前不堪一击,随后的日子他浑浑噩噩的过活,后来的后来,他发现自己在深爱的时候却无法专心,始终保持的疏离感在另一段感情中成了致命的摇摆,其实到头来他亦不知自己到底是在爱,还是在怀念。

拨通时熊计的鼾声震天,余莱前所未有的兴奋着,他特别是中国等亚太地区要亲手毁灭一个谎言,像当初毁灭自己一样,用决绝的手段给一切龌龊,耻辱,委屈,送行。

熊计那天清早的呼噜声在余莱之后的许多个失眠的夜里都会再耳边响起,仿佛一首摇篮曲,又如一个带着旋律的优美诅咒。

只是偶尔他会在梦中看见一个恐怖的情景,元培 着身体被一个背影所压着,那个背影在雪地中发挥着无尽的力量,元培痛哭着,哭声刺痛了他的耳膜,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如流水在他的眼角徜徉,有时又像一首歌,她曾在台上为他唱的那首《亲密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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